村外，蓦然响起了一阵锣鼓声。山村沸腾起来了。孩子们蹦跳着追了过去，想去把那神秘而美好的东西瞧个清楚。大人们，连最忙的人，也放下手中的工具，潮水一样地涌向村外，用热忱和微笑去把那锣鼓声迎接。鸡在草树下慌乱地跑着，进了树林，逃进自以为安全的地方去了。狗吠着，但听了那种有节奏的鼓声和锣声，它的心充满了快乐，于是，不叫了，开始热烈地摇晃尾巴，似鼓掌。号声雄浑而悠远，如冲锋号。在这种声音中，一切妖魔鬼怪，一切魑魅魍魉都被吓飞了，不见了。号声如祖先的魂的吼叫，是一个民族的心灵深处的吼声，这吼声无比豪迈无比坚强，无比英勇，似张翼德在长坂坡上的怒吼，如武松打死老虎的铁拳。这种声音行将超越一切磨难而上，为我们赢得阳光、面包、空气、爱情和美丽的花朵。号声后，一条“龙”出现了。

龙灯出现在村子里了。

龙灯长十来米，两米一节，每节一个舞手。龙灯先进别人的屋子，在堂屋里耍一回，讨个红包，而后，便进r一个空旷的地方。此时，村民们每人都买了炮仗，边放着边准备看龙灯舞。号角声中，锣鼓喧天，炮仗声，人们的笑声，孩子哭闹的声音在山村里混为一块，像一个放着各种美味的大火锅。龙灯在村子里舞起来的时候，人们便开始往天上扔炮仗，炮仗扔在天上，响了，散发出大的响声，散发出一股浓烟。无数的碎纸在天上飞着，随风轻轻地舞着，像春天的被风扫落的梨花，像一只只美丽的找到了自己的爱人的欣喜如狂的蝴蝶，如人们的在零乱的脚步声中的快乐地跳动的心。

龙灯在山村舞了一阵，便离开了。人们用略微沮丧和忧郁的心情目送龙灯离去，在镗镗的锣鼓声中，在充满着烟味的空气里。

山村又平静下来了。孙禾回到了自己的破败的屋子里，坐在炉火边，边吃着一个桔子边烤火。父亲无语地坐在炉边，阴郁地不一句话地边吸着草烟边唉声叹气。孙禾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无语着。

夜了。孙禾走进自己那间屋，坐在一盏的电灯下，打开一本书，在孤独中，在偶尔听见的一声炮竹声中，阅看着。这时，他听见了住在村子另一头的一个女孩子的笑声。春水东流似的飘进了他的耳朵，使他的心起一阵莫明的快乐和忧伤。孙禾走出破败的屋门，走在门前路上，在月光下，在几缕零乱的夹杂着雪的魂灵的风中，独自信步走着。他本能地梦游似的走到村子的东头，在一株老树下，无语着。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女孩子的笑声是从什么地方飘进他的耳朵里的呢？是从他自己的心里！他竟鬼使神差地独自走出了屋门，走到了一株大树下。他有点儿后怕，因为，相传，在这株大树下曾吊死过一个年轻的美丽的女人。一想起这个，他的眼前便出现了一个挂在一株枯树上的披头散发脸色苍白舌头吐出老长的一个东西，身上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想跑，但是，一颗星星出现在天幕上，扪心自问，自己平时不做亏心事，何惧夜半鬼敲门呢？他不仅不必害怕什么鬼魂，甚至还可以在那株老树下会会传中的鬼魂，磨磨自己的胆子，增长自己的见识和智慧。他又镇静下来了。一条河在夜半时苍凉地流向远方，带走了一枚落叶和融进水中的星光，留下了一个美丽的梦在人们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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