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敬先贤(1/3)

作品:《从酋长到球长

粟城附近城邑的祭祀是和夏城不同的:都是要祭拜祖先天地,奉上各种器具食物,以求保佑或是祈祷。

但粟城附近的城邑献给祖先的器物是和活人用的不同的,大部分情况也不如活人用的器物:琴瑟有木架而无丝弦、有牛羊但却是用茅草扎的、有衣冠但却用料俭省。

按照粟岳的解释,人死后灵魂去往另一个世界,那么他们用的器物也要与活人用的不同,没有丝弦的琴瑟就是人为制造这种区别,这是单纯的思想性的解释。

陈健十五岁便开始主持夏城的祭祀,如今已过去了两年,但仍旧只在于外在形式,并没有合理的世界观去解释为什么祭祀,以及祭祀的种种礼仪,只是为了去祭祀而祭祀。

这种对祭祀一窍不通的首领,在大河两岸是被人当成笑话看的。只不过夏城在技术上颇为进步,又在西北救过卫城也算是有功勋,这种笑话众首领也不好提起。

对于祭祀本身,每个首领或是祭司都有自己的理解,陈健算是唯一一个不明白其中内涵却主持过祭祀的人,也算作一个异类。

他有自己的理解,但是自己所理解的东西和这些人格格不入,因为他总是把一切美与好的东西拆开了揉碎了去看,往往只能看到物质下的无奈必然和无奈之余人为强行赋予的内涵。

粟城这样的祭祀早在几十年前氏族会盟的时候便有人制定了基础的礼仪,各个氏族也都遵守着这种符合大部分人理解的、被作为规范和礼仪。

其中包括祭器和活人用的器物的区别、谁有资格祭祀谁没有资格祭祀、祭品因神明先祖、时节丰灾的变化等等。

在粟岳解释了一些规矩之后,陈健很快就理解了这些在他看来古怪的祭祀规矩,并用自己的世界观去解释了一番,牢记于心。

祭祀源于人们对死去亲人的思念,以及对未可知的神秘力量天地之间的尊重。

但陈健相信当初制定出这些祭祀规则的人,一定不是一个非常虔诚的、丧失理性的祭司,而是一个以众人的世界观所能接受的前提去引导人如何祭祀的天才,一个生长于这个时代而又超脱于这个时代非理性思维的一个天才的祭司。

譬如那些精美的黄铜器皿不能用于祭祀,而只能用一些常见的器物去祭祀,所谓给神明看到心意就足够不过是附会,只怕其中的真正原因,仍旧是赤棵而难听又丧失美感的唯物——解释起来很难听,却很现实——物资匮乏下既不敢得罪神明先祖,又想办法留下有限的好东西给生者用,给神明和先祖一些破东西以愚弄它们,并用心意这种东西给这种愚弄带上一种神圣化的外衣,以求心安。

再譬如用草扎的人和牛羊去祭祀除非一些特殊场合才用人殉,一种美好而浪漫的解释是人性的觉醒和进步满满的文明赞歌,而陈健这种世界观的人看来则要黑暗恶心赤棵的多:在祭祀出现之初的生产力水平低下,养活奴隶和奴隶所能干的活相比是赔本的,于是奴隶大多用于祭祀。但随着定居农业的发展,奴隶所能创造的价值逐渐增多,大规模的人牲去祭祀也就逐渐停止。

这样解释毫无美感,并且让很多人丧失了幻想的清新美,于是很多人并不愿意去相信。

宗教、礼仪、道德种种,都只不过是当时经济活动和物质基础的外在体现;任何时代的法律、礼仪之类的上层建筑归根结底都要以当时的物质条件作为基础去解释,从而陷入一种可悲而又无奈的必然当中。

这就是陈健想笑的原因,粟岳滔滔不绝的说了很多,可以看得出粟岳自己是相信其中的内涵的,但归根结底是这个族群中的先贤用一脚狡狯的方式去愚弄神明的高超手段。

陈健相信,许多年前制定出这些规矩的人,一定相信死者已死,而死后的人再去占用本就匮乏的活人用的器具,这是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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