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之中，不仅能见度极低，便连传至耳中的脚步声也淡了许多，仿佛是走进了一片全是棉花的奇怪地域，隔音消音得厉害。只不过，此等情形虽是诡异，却也实在是令人欢欣鼓舞。一旦多走些距离，寻一二死地绝域，他多半就能借之避过那二人。

生无可恋者无惧，生有依托者怕死，这是人之常情。那二人的恐惧之心，才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然而云山见此，虽是微感欣喜，却又立时被淹没在了悲潮之中。一瘸一拐地走着，泪也肆意地洒着，半因腿上剧痛，半因那渐不可闻的娘亲的声音。

似是天心自感冰冷，故欲寻些死生契阔，以血泪温冰化寒。

正自悲伤的云山，才走了不过一里，竟是忽然一颤，只因有一道尖锐的呼声突然穿云裂石而来，声音竟比此前清晰了数分。

“山儿，不准哭活下去”

明显是临死前的爆发，借助命殒刹那的回光返照之力而高声呼喊，以传遗言，否则绝不可能在穿越如此宽远的噬音浓雾之后，还能拥有如此音量，如响耳旁。

悲念闪过，一瞬思清辨明，云山顿时就猛地吸了吸鼻子，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光，止住了哭泣。

“是，娘亲，我不哭”

“我不会死”

“我一定会活下去”

明明孤立于此，孑孓一身，但那说话的语气，却好像他娘亲还在面前，而他正回应着娘亲的训导一般。

而这般话语一落，便似一颗种子落在了息壤神土之中，他整个人的气质竟是于眨眼之间，就蓦然大变，恍如青青翠藤骤去依托，但却依旧屹而不倒，只因生出了钢筋，长出了铁骨，变成了一根傲雪凌霜的孤松韧竹。

哀容一收，唇角一抽，他的步速便陡然加快了几分。

此时行走的路线，已然偏离了原先进雾的方向。

先前刚一进雾，云山便用了折雪飘鸿步，瞬间变换了急速奔行的方向。这是为了防备身后两人再使用那远距伤人的功夫攻击自己而做出的应变。若是进了雾，却又马上倒在了浓雾边界之上，那这一路的牺牲，便全都白费了。若真是如此，他恐怕会恨不得生撕活剐了自己。

折雪飘鸿步这门轻功，在师祖婆婆的手上使起来，可谓是“矫若游龙，翩若惊鸿，行径奇诡，速度奇疾”。用得巧妙，便能在腾挪飞空之时随意变向，仿若飞鸿急转，更似人跃窄巷，只是变向之时，腿部经脉的负担会骤然加大，略有后患。传闻之中，此功臻至化境，更能在半空之中接连十八次回圆画方，宛如挥毫落墨，更胜履于平地。

只是，以娘亲目前的功夫，都只能在空中连续变向两三次而已。至于自己，更是不及，拼尽全力，也仅能在地上横折一次，连腾空都做不到。

可惜是自己习练不精，仅仅是因为强行使用了一次，左腿受击处便已然肿胀得黝黑发亮，似已冻坏毒损，剧痛之中还混杂着麻木，隐有失觉之势，而右腿之上，亦有不轻的胀痛之感，只是没有左腿那般严重，尚能忍受。

思绪百转间，忽然思及此处，云山竟是突兀地停了下来，而后便右手一挥，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响声清脆如鞭笞，手掌与右脸更是火辣辣地痛了起来。一耳光过后，他却也未再有停顿，双足一折，立时再换方向，变道东南。

“若是往日里再刻苦些，将折雪飘鸿步练至入门，怎会将大半体重都倚附在娘亲身上”

“或许早逃向了别处也说不定。”

“又怎会”

“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都是我害了娘亲我该死”

忽地几句嚎叫，竟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一般，身子颤抖，鼻子骤酸，然而“死”字才刚出口，他便又想起了他娘亲的遗嘱。

“不，我不能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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